算命、风水,还是占星,这类我们统称为玄学的“学问”吧
文章来自微信公众号:故事FM(ID:),讲述者:潘熙、马道长、贝拉,主播:寇爱哲,文字:王梦,刘逗,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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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哲小时候,他妈妈听说有一个老太太算命算得特别准,于是有一天就带着他去找老太太算命。老太太问了爱哲的生辰八字之后,点了几支香,绕着他熏了几圈,然后对爱哲妈妈说:“这孩子,将来会当大官。”
现在的爱哲眼瞅着就要奔四了,还在体制外晃悠着,他妈妈指望着儿子当官这个念想,恐怕是要破灭了。
其实无论是算命、风水,还是占星,这类我们统称为玄学的“学问”吧,是古已有之。虽然我们从小受的都是唯物主义的教育,但是从事玄学行业的人从来没有消失过。你总会从亲朋好友那儿听说,某某大师、某某先生特别灵。
尤其是近些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从事玄学这门行业,其中不少还都是教育程度蛮高的人。
在今天这期节目里,我们的制作人刘逗就找来了三位从事玄学行业的年轻人,分别是一位 95 后风水师、一位主业做制片人的道士、和一位复旦哲学系毕业的占星师。
刘逗将和这几位挨个儿聊一聊,他们是怎么进入这个领域的,这其中又有哪些门道儿和故事。
风水师潘熙
潘熙是一名 95 后风水师,他从初中毕业开始跟着一位熟人介绍的师傅学习风水,到今年有 9 年了。他生活在江西,除了兼职做风水师,他还是一个建筑与土木工程专业的在读研究生。
工作中的潘熙
刘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风水感兴趣的?当时是一个怎样的契机?
潘熙:初三开始接触的,那个暑假我把《鬼吹灯》和《盗墓笔记》全看了。小说里面有一个运用风水术寻找矿脉的情节,我看了觉得非常神奇,就很想了解更多。
高中的头两年我都在学习风水的理论知识,等掌握了大量理论之后,我师父就带着我去了一些比较典型的地方进行实地勘探。
我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一户农家,勘测完之后皇家风水和命理风水,我发现那个地方所有的布局——它的来水、去水,外局山峰的位置、包括开门立向等等——和我所学的知识,都是相反的,是一定会发凶的。它导致的后果就是会有损这家的男丁,可能导致住户患上肝胆方面的疾病。
后来我师父带我认识了这一家唯一幸存的一位男丁,通过聊天我得知,从 1996 年到 2002 年,短短 6 年时间里,他们家的父亲、母亲、大哥、二哥都因为肝病和胆囊有关的肿瘤去世了。他自己因为从十六七岁起就去广东打工,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之所以强调 1996 年这个时间点,是因为 1996 年在我所学的知识体系里是一个风水上换运的时间点。
这是我第一次把自己所学的东西印证在一个真实的案例上,它让我有了一种可以洞悉祸福的感觉。
刘逗:那我可能想问你一个问题啊,一般来讲,一个人要是想长命百岁,他需要做的可能是保持健康的饮食和作息、坚持锻炼、按时体检,你说祖坟葬得好这件事,它具体对后人能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我不太能理解这其中的关系。
潘熙:祖坟葬好了,能决定后代出生的时间点,也就是会直接影响到后代的八字。从玄学的角度说,你这个人的命好,实际上是你自己决定不了的,是由祖坟决定的。
包括人生中很多具体的事情,比如有没有早恋、学历是本科还是研究生、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破财,这些是都可以通过天干地支和五行的相互作用推导出来的。只不过这套推导过程跟我们现在接受的科学观念是不一样的。
潘熙给别人批算八字的草稿(左)和一本民国时代的主要讲风水用的符咒的书(右)
刘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正式执业的?
潘熙:我是大二开始出来执业的。
我的第一个客户是我姐夫的朋友,他是在南京做机械设备生产的。那一年他的工厂犯太岁皇家风水和命理风水,厂房里工伤不断。当我把问题跟他阐述完之后,他非常认可我。我们先谈好了佣金,那一单是 6 万,然后他给我订了机票,我就直接飞去南京帮他做了风水布局。
刘逗:你从大二到现在,这几年做风水师的过程中,有没有令你印象比较深刻的执业经历?
潘熙:有一件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是发生在 2016 年,那是我第一次给官场上的人布风水。我有一个朋友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位局长,他工作负责、也很有上进心,但是有好几次他都跟升迁机会失之交臂。他就想请我在风水上助他一臂之力。
当时他跟我约在周末,因为那天办公的人比较少,他开着公务用车过来接我。
他的办公室大概是 30 多平米,他要求我改动不能太大,不能让别人察觉到异样。当我说需要挪动什么的位置,改变什么布局的时候,他都会在一边自言自语,想着一些向人解释的合理化说辞——比如说如果有人问起为什么调换办公桌的位置,他会说这个地方的采光更好。
他特别谨慎,我后面想要出门勘测外面的环境时,他一直嘱咐我说,“小潘,你这个罗盘不能拿出来,你得放在包里,注意千万不要被别人看到。”
可能对于他们来说,风水还是一个比较禁忌的领域。
潘熙的大罗盘和特别订制的小罗盘
刘逗:就像你刚才举的这个官员的例子,可能不太相信玄学的人就会觉得这件事不太靠谱,就好像崇尚玄学无非是给在生活中不能解决的事情找了一个心理安慰,甚至说得更严重一点儿,可能是一种逃避和偷懒。如果想要升官,那他应该做的是努力工作,至于办公室里的办公桌朝哪个方向摆放、放什么东西不放什么东西,这些风水上的布局对他来说能有什么具体的影响呢?
潘熙:抛开阴宅风水不说,我们说阳宅风水,说一个人的命理,我更愿意把它理解为一个作用非常大的助力。它是外因,而最具有决定性的还是内因。
我当初其实对命理和八字是很抵触的,因为我相信人定胜天,就是《哪吒》里的那句话嘛,“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师父说,如果我想要在风水领域有所建树,那么我也必须学好八字。
刘逗:那你是不是其实没那么相信八字这回事?
潘熙:不,我相信八字的推算,但是我同样抱有希望,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运势。
刘逗:根据你的观察,什么样的人比较相信风水?什么样的人不相信?
潘熙:风水,它最早是一种宫廷秘术,是服务于权贵阶级的。直到我们供奉的祖师爷杨筠松,把这些宫廷密术带到了民间,它才开始在大众阶层流传开来。
在这个过程中,相信风水的往往是一个圈子里的既得利益者,他会向他的圈子推广。比如说做生意的和做官的,对这个东西越重视的人往往掌握更多的社会资源。
而觉得风水是荒谬的、是不可信的,很大一部分人是穷人,我们说“穷则思变”,有的人是穷也不思变的,他觉得生活本该就是这样。
另外,不相信的还有一部分人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潘熙用罗盘测量房屋主要出路口和外局气口的相对位置
刘逗:你帮人布风水局一般是怎么收费?有固定的收费标准吗?
潘熙:我知道你肯定会好奇这个问题。
首先根据当地的消费标准。我在农村也做过一些风水,雇主的家庭条件可能不是很好,我就只是象征性地收一个小红包。
再就是根据雇主的诉求。我有一个泰国雇主,他早年出国做水果出口生意,在尖竹汶府投资了一个庄园,占地差不多 40 亩地。
他找我有好几个诉求,首先他想要做一个钢体的防空洞;然后因为他最近遭遇了很多的官司和是非,还想对自己的别墅进行改造;再有就是他有两个女儿,想再要一个儿子。他希望通过风水上的助力来满足这些诉求。
不同的诉求对应的风水上的改变难度不一样,诉求越多,收费自然会更高。泰国这一单的价格大概是 6 位数出头,不算多也不算少。
潘熙提到的泰国庄园
道士马道长
马道长,1983 年生人,目前从事影视行业,学习做制片人,业余时间是正一派道士。
现代道教主要分为全真派和正一派。全真派的道士需要受戒出家,住在宫观里,不能娶妻。而正一派的道士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在家里修行。
马道长会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练功和念经,还会在朋友圈中分享第二天凶吉宜忌,以及第二天适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之类的信息。
马道长朋友圈的每日图片,由他和师爷鹤道人一起制作
刘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道教的?当时是怎么一个契机?
马道长:2016 年夏天。当时我无意中在网上发现了一篇道教的文章,是练小周天的。文章的最后一句话很吸引我,说是“勤习不间断,万病化为尘”,我想练这个除了减肥还可以不得病,挺好的,就开始一点点练。
刘逗:你平时是怎么练功的?
马道长:道教的功有很多种,每个形式都不太一样。比如说八段锦,第一式双手托天理三焦,第二式左右开弓似射雕,第三式调理脾胃需单举,第四式五劳七伤向后瞧……一共是 8 个招式。
刘逗:你正式入道是什么时候?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你不光是练功,还有了精神上的信仰?
马道长:2017 年 1 月份的时候,当时我在沈阳的一间酒店里练功。晚上 12 点多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一股气从会阴穴顺着后腰脊椎窜上来,在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
我当时挺害怕的,就坐在床上打坐,突然间我就看见一个白毛老爷爷冲我笑,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突然间就流下来了。
第二天我跟朋友聊天说,“道教这东西挺厉害,我这刚练了半年功,就有感觉了。”
他们说,“哥,你知道你住酒店旁边是哪吗?那里是全沈阳最大道观,叫太清宫。”
几个月后我又回到沈阳,第一件事就是去太清宫。我那会儿也不懂怎么拜,进去以后就挨个磕头、烧香。
到了三清殿,殿中间是原始天尊,右边是灵宝天尊,左边是道德天尊,也就是太上老君。我到太上老君跟前跪下抬头一看——神像的脸和我那天晚上练功打坐看到的脸一模一样的!我觉得太灵了,就叮当叮当一直磕头。
旁边的道长看见了,过来问我,“孩子你在这儿干嘛呢?”我就跟他说了这件事。道长说,“孩子你是道家的人,但是缘分不在这儿。”
我问,“那在哪儿呢?”
他也没有回答我,只是说,“你回去以后就知道了。”
然后他就再也不说话了,怎么问都不说。我也就回去了。直到后来五月份的时候,我爬山途中去一个叫青龙观的道观,认识了我现在的师傅。
超度法事供桌(神像是太乙救苦天尊)和马道长在道观里做祈福消灾的法事
刘逗:你具体是怎么遇见现在的师傅的?
马道长:其实我也是无意中遇到的,跟师傅从下午 6 点一直聊到夜里 3 点,当时跟师傅聊天给我的感觉就是,我在他面前完全是透明的。
一刹那我就决定要拜师入道,但师傅说,“道家不是你说拜就拜的,你得先征求父母的同意。”然后我回家路上就开始跟我妈咔咔咔发消息,跟她解释这件事,我妈说“儿子,你信没关系,但是你能别再换了吗?”
因为我之前又信佛又信耶稣,现在又信道教。我答应她不会换了,这是最后一个。
刘逗:你从小就是一个有信仰意识的小孩吗?你刚才提到,你以前信佛、信基督,现在又皈依道教,在这个过程中,你产生过怀疑吗?
马道长:之前确实也有过。
其实无论是佛祖、耶稣还是道教的神仙,他们是没有错的,他们都是与人向善的。但是这些信仰的修行者会让我产生怀疑。
比如说我以前信佛,我知道北京一个寺庙的和尚,每天晚上六点半以后会穿着僧服,到旁边的烤串店吃烤串,这就让我产生了怀疑。
后来我了信耶稣,我去参观全世界的教堂,但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上帝的存在。你看,虽然美国的总统就职宣誓的时候,都是手按着圣经宣誓的,但是他们干的事也是跟圣经完全是违背的。于是我又产生怀疑了。
道教呢,与其他宗教最大的区别是,道教比较现实,它所有的内容,包括符咒、法事、风水,全部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能让我看到结果。佛教承诺你今生好好修为,下辈子去西天极乐世界。但道教这儿就认为,“我这辈子都没活明白呢,我下辈子去哪儿,我能知道吗?”
马道长画的驱邪治病消灾求财符
刘逗:你刚才说道教的法事、风水之类的,是能看到结果的,是有现实意义的,能不能给我举一个具体的例子?
马道长:具体的例子太多了。像之前我们做过一场法事,给一位善心的母亲消除一些疾病的痛苦。法事完成之后一个月左右,对方就给反馈了,说身体真的变好了,还拿着好多礼品回来感谢。
刘逗:你之前提到你是 1983 年出生的,可能 80 后小时候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的教育,那你在接受这种比较玄学领域的事情的时候会有障碍吗?比如刚才说的这个例子,可能大部分人在生病的时候的第一反应是去医院看病,可能不太认可玄学在治疗疾病上的推动作用。你会有这个困惑吗?
马道长:也有过,而且本身我们也不是就执着于某一种,比如说只看现代医学、或者是只相信玄学,我觉得这样都不是特别好。
因为现代科学有现代科学的手段,玄学也有它的道理。比如说五禽戏,也是锻炼身体,你要解释它为什么能让身体好,也解释不了。很多东西是没有办法用语言去形容的,只能是自己体会过了才知道。
刘逗:你觉得入了道之后感觉自己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马道长:最大的变化就是心态平稳了很多。
占星师贝拉
贝拉,今年三十岁,她本科毕业于复旦大学哲学系。在 2016 年,贝拉辞去了在某宗教组织的工作,成为了一名自由职业者,开始自学现代占星学。
说起占星师,好像有点像是外国的算命先生。西方占星术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 19~17 世纪的美索不达米亚,经过几千年的流传和发展,它跟天文学、炼金术、心理学等等都产生过关系。到 19 世纪以后,虽然科学界普遍认为占星术不具备学术和理论基础,但是这门古老的学科仍然有它自己的拥趸。像在英国,还有伦敦占星学院、心理占星学院这种专门教人占星术的学校。
贝拉说,这是一张 2020/06/17 的天象盘,也就是说今天出生的人的星盘就长这样。而现在活着的人们,也都在被这个天象所影响着。
刘逗:你最开始是怎么对占星学开始感兴趣的?
贝拉:2016 年的时候我在考国家心理咨询师,在上海这个证也不是特别好考,考下来以后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有朋友跟我推荐了西方占星学这样的一门学科。我了解了之后对这门学科非常入迷,觉得它非常有趣。占星是有一些比较正规专业的的教科书的,再加上我本身有一些心理学和哲学的基础,所以我基本是自学的,也学得比较快,大约学了两个月基本就能看盲盘了,看盲盘的意思就是说我能看完全不认识的人的星盘。
刘逗:你能举一个例子吗?你一般是怎么进行占星咨询的?
贝拉:占星需要咨询者提供出生时间和地点。
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女生,她因为感情的困扰来找我,我看了她的星盘以后说她可能会有多次婚姻。因为她的星盘中有一些代表着扩张的、多次的含义的星星,可能还会跟其他的重要的星星产生一些连接和纠葛。
刘逗:你说你本科是复旦哲学系毕业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理解占星术的?你为什么会相信占星?
贝拉:我不觉得理性是唯一理解世界的方式。如果你学哲学,你会知道其实从古希腊到现在有那么多哲学家,但没有一个人提出的理论可以完全地解释这个世界。理论本身就是更新迭代的。而且有很多哲学家也会信仰某种宗教,甚至是玄学,然后你也会从这些哲学家的案例里看到,在理性之上会有一个更高的东西在指引,虽然我可能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
比如我举个例子,荣格,他是精神分析学派的一个非常有名的心理学家,他在人生的后期开始研究占星学,甚至我们今天看到很多的占星类的书籍,会把荣格作为一个鼻祖。他其实是通过占星术让他的整个理论体系更自洽。
贝拉推荐的两本占星学教科书
刘逗:你能用一个比较理性的方式去解释占星术吗?
贝拉:我们看的星盘或者是看八字,其实都可以理解成看你出生的那一个时刻,宇宙的天象是什么样的,然后根据古人总结出来的规律,去剖析在某种天象下出生的人可能会有怎么样的命运。其实说起来,它有点像大数据系统。
刘逗:所以你认为一个人的出生时间决定了他的“出厂设置”吗?
贝拉:对,我觉得每个人出生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所带的天赋和能量是不一样的,这个确实有受到你当时出生的天象的影响。但是我也不是绝对的宿命论的拥趸,我觉得后天的环境、学习和经历,都会对一个人产生很大的影响。
刘逗:你能够预测到比较具体的事情吗?比如说一个人什么时候会生病,什么时候能结婚,甚至什么时候会去世?
贝拉:如果要细看的话是可以看到的,但不是说一定会发生。在我的咨询之前,我会告诉咨询者,我做的事情不是算命,你要来问我说我什么时候会死,我会得什么样的病,这些事情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哪怕我能看出来一些,我也不告诉你。我做的事情是帮助你认知自己,给你更多的一种人生的可能性,帮助你活得更自洽。
布拉格广场的天文钟盘也与占星学有联系,代表着太阳和月亮在天空中的方位,能显示各种天文细节。
刘逗:你一般是怎么收费的?
贝拉:线上一单大约 400~500 块,线下一单 600 块钱左右。
其实在日常的生活中,大家都会有很多的困扰以及自我怀疑的时刻,但是一般人都不会在这样的时刻去找心理咨询师。我好像找了一条折中的路径,结合了心理咨询和占星术,能帮大家排解一些生活中的压力或者困扰。
文章来自微信公众号:故事FM(ID:),讲述者:潘熙、马道长、贝拉,主播:寇爱哲,文字:王梦,刘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