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自筮,其卦得贲,故‘小利有攸往’
一、孔子自筮命得贲
《家语》:孔子常自筮,其卦得贲,愀然①有不平之色。子张进曰:“师,闻卜者得贲者吉,而夫子之色不平,何也?”孔子曰:“以其离耶,在《周易》,山下有火谓之贲,非正色之卦②也。夫质也,黑白宜正焉。今得贲,非吾之兆也。吾闻丹漆不文②,白玉不雕,何也?质有余,不受饰也。”
按:此推卦义。
彖曰:“文明以止”④,言内离明而外艮止也。李刚主⑤曰:“孔子之意,盖欲行道于天下,乃不遇见龙⑥等卦而得贲,则止以《诗》、《书》传后,所谓‘小利有攸往’⑦,故不快也。”
注释:
①愀然:神色变得忧愁、悲伤之状。
②非正色之卦:贲有修饰、文饰之义。《序卦》曰:“贲者,饰也。”此外,贲尚有杂色成文之义;既为杂色,则贲为非正色之卦。
③文:通“纹”,亦为修饰、文饰之义。
④彖曰“文明以止”:此系指《贲?彖》。《贲?彖》曰:“贲亨,柔来而文刚,故‘亨’。分,刚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⑤李刚主:即清代李塨,字刚主,号恕谷。其《易》著有《周易传注》七卷、《周易古筮考》一卷。
⑥见龙:此指乾卦、坤卦。乾卦“初爻: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用九:见群龙无首,吉。”坤卦上六爻“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盖乾坤为天地之正卦,主可干大事业。
⑦小利有攸往:贲卦卦辞,谓只有小利而可前往,非谓干大事业之征。
译文:
《孔子家语》:孔子常常自己为自己占筮,占得之卦为山火贲卦。孔子见后,怅然有不平之色。弟子子张问曰:“老师,听占卜的人说占得贲卦为吉利之占,而先生您却有不平之色,这是为什么呢?”孔子回答说:“因为贲卦,在《周易》来讲,山之下有火谓之贲,离在山下,又贲有修饰、文饰之义,有杂色成文之象,本来不是正色之卦。对于色质来讲,黑白才是正色。**占得贲卦,并不是我的好兆头啊。我听说丹漆不需纹饰,白玉无须雕琢,这是为什么呢?质地刚正有余,不需要接受纹饰。”
按:此纯粹根据卦义来推断。
《贲?彖》曰:“文明以止”,是说内卦为离为明,外卦为艮为止,文明于内而不显于外。清代李塨分析说:“孔子的本意,欲行救国拯民之大道于天下,没有遇见可干大事业之乾坤之类的正卦,却遇到了非干惊天动地之事业的贲卦,则只好以《诗经》、《书经》传授于后世,所谓‘只有小利而可前往’,所以孔子不快。”
说明:
古人解《易》,多并不拘于一法。或依卦辞解,或以爻辞推,或从卦象析,或据卦义断,或照彖辞辨。秦汉以降,纳甲法出,梅花易昌,则筮法良多,从无泥于成规。可见《周易》多存变通之义。盖《周易》云:“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也即今人所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之义。
即如上卦,对于一般筮者来讲,或为小利,或为小义,得贲卦可有小利而前往,当然是足以令人心动的吉卦。但是对于欲拯斯民于水火、行大道于天下的孔夫子来说,得此小利之贲卦显属不吉之兆。可见析卦断易当因人、因时、因地而异,古人从无成规可循,今人亦不应迷信于成法,当根据具体情况而具体分析之。
二、孔子自筮命得旅
《乾凿度》①云:孔子生不知《易》本,偶筮其命得旅,请益于商瞿氏②。曰:“子有圣知而无位。”孔子泣曰:“凤鸟不来,河无图至,天之命也③。”于是始作十翼④。
按:此占与贲义同。
《旅?彖》云:“小亨,柔得中乎外,而顺乎刚,止而丽乎明”⑤,言离明而止也,有道于身而不能行之象也,故孔子泣也。
注释:
①《乾凿度》:《易纬》中*重要的一篇。《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曰:“说者称其书出于先秦,自《后汉书》、南北朝诸史及唐人撰《五经正义》、李鼎祚作《周易集解》,征引*多,皆于《易》旨有所发明,较他纬独为醇正。”内容有《易》三义说、太易说、九宫说、八卦方位说、爻辞说、卦气说等。
②商瞿:孔子弟子,孔子易学的**代传人。《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云:“商瞿,鲁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岁。孔子传《易》于瞿,瞿传楚人臂子弘。”
③天之命也:孔子曾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所谓天命,古人把宇宙的*高主宰称为天,把支配人的社会生活的异己力量称为命,是为天命。
④(孔子)作十翼:十翼即《彖》上下、《象》上下、《系辞》上下、《文言》、《说卦》、《序卦》、《杂卦》。十翼之名始见《易纬?乾凿度》,其书曰:“仲尼五十究《易》,作十翼”,称十翼为孔子所作。宋欧阳修作《易童子问》始疑十翼非孔子所做,宋以后亦多有人以《说卦》、《序卦》、《杂卦》非圣人之书。今人经过详细考证,认定十翼多为战国中后期的作品,实非孔氏所作(详参刘大钧、林忠君著《周易传文白话解》)。
⑤此系引自《旅?彖》。其全文曰:“旅‘小亨’,柔得中乎外,而顺乎刚,止而丽乎明,是以‘小亨旅贞吉’也。旅之时义大矣哉。”
译文:
《乾凿度》说:孔子刚开始时并不知《易》,偶然用《周易》占其命得旅卦,问于商瞿。商瞿说:“先生您有圣人的智慧,却没有圣知的权位。”孔子泣曰:“凤凰不向这里飞来,黄河没有龙图出现,这是天命啊!”于是开始作十翼。
按:这一卦与贲卦之义同。
《旅?彖》说:“小亨通,阴柔得中位于外卦而顺乎于阳刚,静止而依附于光明。”这是说离卦光明却静止不动,是集大道于一身却不能推行于天下之象,所以孔子哭泣。
三、孔子命弟子筮子贡久而不来
《诚斋杂记》①:孔子使子贡,久而不来,命弟子占,遇鼎。皆言无足不来。颜回掩口而笑,子曰:“回也哂②,谓赐来乎?”对曰:“无足者,乘舟而至也。”果然。
按:此亦不取彖辞,专取折足义,以彖与我不亲也。
注释:
①《诚斋杂记》:南宋杨万里撰。杨万里字廷秀,自号诚斋。
②哂:微笑、讥笑。
译文:
《诚斋杂记》载:孔子使子贡出访,很长时间而没有回来,命弟子们占子贡何时来,得火风鼎卦,都说无足而不能来。颜回掩口而笑。孔子问:“颜回笑什么,是说子贡来吗?”颜回答:“无足者,是说乘船而至,当然不用足了。”子贡果然乘船回来了。
按:此例亦未按鼎卦彖辞断,而专取鼎卦九四爻之折足义,因为彖辞与我所占之事没有什么太大联系。
说明:
《鼎?彖》曰:“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饪也。圣人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养圣贤。巽而耳目聪明,柔进而上行,得中而应乎刚,是以‘元亨’。”通篇并无有出行何时归来之义,因而难以用此彖辞来断。故改用鼎折足义来断,因折足与行可以联系起来。从此例来看,朱熹所谓“六爻不动,占本卦彖辞”之语并非处处应验,宜应谨慎用之。
四、清纪晓岚筮乡举
纪晓岚先生幼时乡举,其师为筮,得困之六三。师曰:“不吉!”先生曰:“不然。困六三云:‘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①。见②吾尚未娶,何妻之可见?‘不见其妻’者,莫之与偶也,恐中解元耳。‘困于石’者,或第二名姓名有石字或石旁也。”榜发。果**,亚元则石姓也,第三名姓米,米字形象蒺藜。其神验如此。
按:此专以动爻辞占。
注释:
①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行路而被石绊倒,手抓在蒺藜之上,则其妻将被骗劫,入于宫室,不见其妻,凶险。
②见:同现,现在、目前。
译文:
纪晓岚少时参加乡试,他的老师为他占了一卦,筮得泽水困卦,六三爻动。他的老师说:“不吉!”纪晓岚则说:“不然。困卦六三爻辞说:‘行路而被石头绊倒,手抓在蒺藜之上,则其妻将被骗劫,入于宫室,不见其妻,凶’。现在我尚未娶妻,有何妻可见?‘不见其妻’,是说无人能与我匹敌,恐怕要中解元。‘困于石’,是说第二名姓名中有石字或石旁。”发榜之后,纪晓岚果中**,亚元则属石姓之人,第三名姓米,因为米字字形象蒺藜。其断神验如此。
按:此例专以动爻爻辞来推断。
五、魏爰邵为邓艾筮梦决艾不还
魏邓艾当伐蜀,梦坐山上而有流水,以问珍虏护军爰邵。邵曰:“按易卦,山上有水蹇。蹇繇曰:‘蹇利西南,不利东北①。’孔子曰②:‘蹇利西南,往有功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③往必克蜀,殆不还乎?”艾怃然④不乐。
按:此以彖辞占。
注释:
①“蹇利西南,不利东北”为蹇卦卦辞。
②孔子曰:此处引文并非孔子所作,系出自《周易?彖传》。《周易》传文中有多处“子曰”字样,但并非孔子所作。
③蹇利西南,往有功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系引自蹇卦彖辞,但引文有误。《蹇?彖》曰:“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利见大人’,往有功也。”
④怃然:失意的样子。
译文:
三国时魏国大将邓艾将要攻伐蜀国,行前梦见自己坐在山上而山上有流水,以此梦向珍虏护军爰邵请教。爰邵回答说:“按《周易》卦象来讲,山上有水为蹇卦。蹇卦卦辞说:‘往西南去有利,往东北去不利’。蹇卦彖辞说:‘蹇卦利于向西南,去可以建立功业;不利往东北,因为已没有回来的路。’这是说往西南去必能攻克蜀国,但是不利于再回东北,因为已无归路,大概是说回不来了吧?”邓艾怃然而不乐。
按:此例纯以彖辞来占断。
六、梁武帝与闯公射鼠
梁天监中,有蜀闯、杰、、仉四公谒武帝,帝见之甚悦,因命沈隐侯约作覆,将与百僚共射之。时太史适获一鼠,约匣而缄之以献,帝筮之遇蹇之噬嗑。帝占成,群臣受命献卦者八人,有命待成俱出。帝占置诸青蒲,申命闯公揲蓍。对曰:“圣人布卦,依象辨物,何取异之,请以帝命。”(言不必另占,即帝所得之卦而推之)
时八月庚子日巳时,闯公举帝卦撰占置于青蒲而退(即帝卦撰成占辞而退)。读帝占曰:“先蹇后噬嗑①,是其时;内艮外坎,是其象。坎为盗,其鼠也②(艮象不只为鼠,因坎为盗,鼠性盗,故决其为鼠)。居蹇之时,动而见噬嗑,其拘系矣。噬嗑六爻四‘无咎’,一‘利艰贞’,非盗之事。上九‘荷校灭耳,凶’③,是因盗获戾,必死鼠也。”群臣蹈舞,呼万岁,帝自矜④其中,颇有喜色。
次读八臣占辞,皆无中者。末启闯公占,曰:“时日王相,必生鼠矣(八月酉金而日子,子水,子鼠,金生水,故曰王相,曰生鼠)。且阴阳晦而入文明⑤(言坎变为火),从静止而之震动(言下艮变为震,艮止),失其性⑥必就擒矣(言鼠阴性,变相皆阳,故曰失其性)。金盛之月(八月金盛),制之必金,子为鼠,辰与艮合体⑦(辰者时也,时子属鼠,艮亦为鼠,故曰合体)。坎为盗,又为隐伏,隐伏为盗,是必生鼠也(能为盗必生)。金数于四⑧,其鼠必四(八月为金,按后天卦配河图象,四九��金居兑;又以先天卦配洛书,兑数亦四。兑数四,故知鼠为四也)。离为文明,南方之卦,日中则昃⑨,况阴类乎?晋之繇曰:‘死如弃如’(按:‘死如弃如’⑩为离卦四爻辞,晋初爻辞为‘晋如摧如’。而闯公以‘死如弃如’属之晋卦者,偶误耳,其义相同也。又晋九四云:‘晋如鼫鼠,贞厉’,是晋与鼠有关也),实其事也,日敛必死。”
既见生鼠,百僚失色,而尤闯公曰:“占辞有四(言四鼠也),今者**,何也?”公曰:“请剖之。”帝性不好杀,自恨不中。至日昃鼠且死矣,因令剖之,果妊三子。
按:此以卦象辞占,然与朱子等所言之法仍异也。特为详注,以期易解。
按:鼠终死,帝占亦皆中也。如以帝不全中,则射者只射目前,目前只一鼠,闯亦不全中也。
按:此筮有李恕谷与毛西河问答,所推虽不当,然用心则勤,录以备参考。
李问:此种琐屑似两晋以后管辂、郭璞诸筮法,不知与推易之法及春秋太史诸占筮同异若何?且两卦正互顺逆皆无兑象,而曰金盛,曰数四,某未解也。
毛答:此即推易法与春秋太史占筮并无不合,特其说有未当者。既曰坎艮,则不俟推测而即知为鼠,何则?夫子明曰坎为豕,艮为狗为鼠,则未有狗、豕而可入匣者,此不必以隐盗显拘,从卦象求也。况既变噬嗑,则更与黔喙之属有明证者乎?
且鼠必不死,梁武、闯公各有误者,舍蹇则之噬嗑,则蹇足虽不行,而噬口尚能啮,不死也。去坎陷、艮止而就燥与动,则燥出渎,动可决行,又不死也。且艮为鬼冥门,死象也,今乃变为震之反生,又不死也。艮为鼠,今之卦二至四仍有艮,又不死也。若云日中则昃,他物畏日昃,鼠不畏日昃。至如逮晚鼠死,则在射后矣。射只当前,与后何涉,此当时附会也。
至若金盛数四之说,春秋太史无有以时气占者,更属荒唐。本卦之卦并无一兑,兑四之数于何见之,子所言固不谬耳。
按:西河、恕谷所引,乃杂记割裂不全之四公记,并未见原文。原文载明,时八月庚子巳时,故曰时日王相,故曰数四。今未见原文推其说而不得,遂目之为荒唐。闯公荒唐乎,抑西河荒唐乎?赖世人研易者少,无从发其覆耳。
又问:艮为鼠,夫子之言也,然夫子于离亦言为蠃、为蚌、为龟、为蟹、为鳖。今噬嗑有离,何以不曰此龟、蠃属乎(按:蹇亦互离,何必之卦)?
答:善哉问也。但占物之法以遇卦为主,遇卦有物则不必更占之卦,龟与蠃究之卦物也。然物可兼占,惜当时君臣见不及此,无有以龟、鼠作兼占者。既占为鼠,即当云坎为水为湿,而艮为山为门阙,是必有水中之物去隐湿而登艮山,可以藏诸室献诸阙者,得非龟乎?况之卦之离显有龟名,则此中是龟亦容有之。特吾谓必是鼠不是龟者,坎为盗,龟不盗也;噬嗑能啮物,龟不啮物也;震为动为躁决,龟能动不能躁决也,则鼠长耳。使春秋太史而占物,当必如是。
子孙 戊子-- 官鬼 己巳——变
父母 戊戌—— 父母 己未-- 变
兄弟 戊申-- 世 兄弟 己酉——变
兄弟 丙申—— 父母 庚辰--变
官鬼 丙午-- 妻财 庚寅--
父母 丙辰-- 应 子孙 庚子——变
蹇 噬嗑
按:蹇卦世主申而当酉月子日,故曰时日旺相。彼毛西河于纳甲全无所知,而参考又陋,然动敢谩骂,颇有三家村学究无往而不圣人气象。
注释:
①先蹇后噬嗑:此指起得水山蹇卦后变为噬嗑卦。蹇原义为跛,引申为行动不便,有险难之义。噬嗑卦有咬合之义,以齿咬物为噬,合口为嗑,噬嗑即以齿咬物合口咀嚼,以象征刑罚。此处引申为所射之物,初行动险难,后又处于拘系之中。
②坎为盗,其鼠也:蹇卦上坎下艮,坎为盗为隐伏,艮为鼠,鼠性善盗,艮下坎上,象鼠隐伏于暗处,出则为盗,故射其物为鼠。
③荷校灭耳,凶:此为噬嗑卦上九爻爻辞,“荷”《周易》本作“何”。是说脖子上负荷着遮没耳朵的大木枷,甚为凶险。何,通荷,即载、戴;校,此指刑具中的枷。所以下文说“因盗获戾”。戾,罪过、凶残、乖张,此引申为遭难。
④矜:自尊自大、自夸,此引申为自恃、自持。
⑤阴阳晦而入文明:蹇之上坎变为噬嗑之上离,坎为阳,离为阴,变时则阴阳交接而昏暗不明,变为离,离为文明,所以说“入文明”。晦,昏暗不明。
⑥失其性:鼠性属阴古筮案例,宜隐伏,今变为震,震为阳为动,故曰失其性。
⑦辰与艮合体:日辰为子,子为鼠,艮亦为鼠,所以说辰与艮合体。
⑧金数于四:《汉书?律历志》:“天以一生水,地以二生火,天以三生木,地以四生金,天以五生土。五胜相乘,以生小周”,是以水之数为一,火之数为二,木之数为三,金之数为四,土之数为五。故此处以金数为四。
⑨昃:太阳偏西。
⑩死如弃如:离卦九四爻辞,是说置之于死地,然后再抛弃它。
译文:
梁天监年间,蜀闯、杰、、仉四公来拜谒梁武帝,梁武帝见到四人非常高兴,于是令沈隐侯约作射覆之戏,将与文武百官共射。当时适值太史捕到一只老鼠,沈隐侯约用匣装好缄封之后献给武帝,梁武帝占了一卦,起得水山蹇变为火雷噬嗑。梁武帝占成之后,群臣受命献卦的有八人,都等待号令将占辞拿出来。梁帝将占辞置于青蒲之上,并亲命闯公揲蓍布卦。闯公答曰:“圣人揲蓍布卦之后,可依卦象而辨物,起一卦而不必二卦,请让我以帝所占之卦而推。”(是说不必再起卦,依武帝所起之卦而推断)。
当时正是八月庚子日巳时。闻公据武帝之卦将所占之辞置于青蒲之后退了下来。梁武帝占辞说:“先蹇后噬嗑,是其受拘禁之时;内为艮外为坎,是其卦象。坎性为盗,此物必为鼠(艮象不只为鼠,因坎为盗,鼠性善盗,故断其物为鼠)。居蹇险难坎陷之时,动而变为噬嗑,必遭拘系。噬嗑卦六爻中四爻曰‘无咎害’,一爻说‘利于在艰难中守正’,此必非盗之事。噬嗑卦上九爻说‘脖子上带遮没耳朵的木枷,凶’,却又因盗而获难,一定是死鼠。”群臣听后手舞足蹈,高呼万岁,梁武帝亦自恃其必能射中,脸上也颇带喜色。
再读八臣的占辞,皆没有射中的。*后启开闯公之占辞,其占辞说:“时日旺相,一定是一只活鼠(八月为酉金之月金旺,日为子,子为水,子亦为鼠,旺金生水,故水旺相,水旺故为活鼠)。况且阴阳昏暗不明而入文明之乡(是说蹇之上坎变为噬嗑之上离),从静止而变为震动(是说蹇之下艮变为噬嗑之下震,艮为止,震为动),动而失其性必被擒(是说鼠为阴性之动物,所变皆阳,所以说失其性)。金旺盛之月(八月酉金旺盛),行令当时者必金,子为鼠,日辰与艮体相合(辰为日辰子,日辰子为鼠,艮亦为鼠,所以说日辰与艮合体)。坎为盗,又为隐伏,隐伏而伺机为盗,这一定是活鼠(能为盗必定为活物)。金之数为四,鼠必有四只(八月为金,按后天八卦方位配河图,四九为金属兑之位;又按先天八卦方位配洛书,兑之数亦为四。兑之数为四,故知鼠有四只)。离为文明,属南方之卦,日中之后偏西。更何况阴类之物?晋之繇辞说:‘置之于死地,然后抛弃它’(按:‘死如弃如’,为离卦九四爻辞,晋卦初六爻辞为‘晋如摧如’。闯公以‘死如弃如’属晋卦之辞,属偶然失误,但两者之义相同。另外晋九四爻说:‘晋如鼫鼠,贞厉’,可见晋与鼠有关),实有其事,日落之时此鼠必死。”
开覆见到活鼠后,文武百官大惊失色,于是责问闯公说:“占辞说有四只老鼠,今却只有一只,怎么说呢?”闯公说:“剖开看看便知。”梁武帝性善不好杀生,自恨自己未能射中。至日偏西老鼠快要死时,于是令剖开鼠腹,内果孕有三只小鼠。
按:此例以卦象来占断,与朱熹等人所说的占筮方法也不一致。现在详细注解它,以期读者更易理解。
按:老鼠*后还是死了,所以说梁武帝之占也算皆中。如果说梁武帝没有全中,那么射者只射目前之事,目前只有一鼠,闯公也不算全中。
按:此筮案李恕谷与毛西河曾有问答,所推虽不尽精当,然用心良苦,特录以备参考。
李恕谷问:此种琐屑之占法很像两晋以后管辂、郭璞诸人之筮法,却不知其与一般的推易之法以及春秋太史的筮法有何异同?况且本卦之卦正互顺逆皆无兑卦,却说金盛,说有四鼠,甚难理解。
毛西河答:此例之推易法与春秋太史占筮之法并无不合之处,只是其解说有未当之处。既已说蹇卦上坎下艮,则不用推测而即知为鼠,为什么呢?《说卦》明言坎为豕,艮为狗为鼠,但狗、豕不能装入匣中,这不必推坎隐伏为盗噬嗑拘禁之义,从卦象即可推知。况且既为噬嗑卦,则更为黔喙之类,这不是已很明显吗?
且鼠不必不死,粱武帝、闯公各有误断之处。舍蹇难而至噬嗑,则蹇足虽不能行,而噬之口则还能啮,所以说不死。离开蹇之坎陷、艮止,而变为噬嗑之上燥下动,则燥必出渎,动而决可行,又为不死。况且艮为鬼冥门,艮有死象,今却变为震反死而复生,又为不死。艮为鼠,今之卦二爻至四爻互体亦为艮,又为不死。如果说日中则昃,他物害怕日昃,老鼠却不惧日昃。至于近晚鼠死,却是在射之后。射只射当前之事,与以后之事何干,此乃当时传言附会罢了。
至于金盛数四之说,春秋太史没有以时气占断之说,更属荒唐。本卦变卦并无一兑,兑四之数从何而来?你所言不错。
按:毛西河、李恕谷所引之辞,乃属杂记割裂不全之四公说,却并未见其原文。原文已经载明,时值八月庚子日巳时,所以说时日金水旺相,所以说金之数为四。今未见其原文推其说而不能得,于是就视之为荒唐,不知是闯公荒唐,还是毛西河荒唐?只是因为世人精研易学者甚少,无从揭其覆底而已。
李恕谷又问:艮为鼠,此为《说卦》之言。然而,《说卦》亦说离为蠃、为蚌、为龟、为蟹、为鳖。今噬嗑卦之中有离,为什么不说是龟、蠃之类(按:蹇卦三爻至五爻亦互体为离卦,何必再言变卦)?
毛西河答:问得好。但占物之法以本卦为主,本卦有物则不必再占之卦,龟与蠃究竟属之卦所属物类。然而射物本可兼占几物,可惜当时的君臣皆未想到此,没有以龟、鼠为兼占之物者。既已占断为鼠,即应当说坎为水为湿,而艮为山为门阙,这必是水中之物离开隐湿之地而登艮山;可以藏在室中而从门阙出入的,不也是龟吗?况且之卦上离显然有龟象,则此中有龟亦有可能。之所以说必是鼠而不是龟,因坎为盗,龟却不为盗;噬嗑可啮咬物体,龟却不啮咬物体;震为动为躁决古筮案例,龟只能动却不躁决,故说是鼠则更妥当。假使春秋太史射物,其法必定如此。
其纳甲卦图为:
子孙 戊子-- 官鬼 己巳——变
父母 戊戌—— 父母 己未--变
兄弟 戊申-- 世 兄弟 己酉——变
兄弟 丙申—— 父母 庚辰--变
官鬼 丙午-- 妻财 庚寅--
父母 丙辰--应 子孙 庚子——变
蹇 噬嗑
按:蹇卦世爻为戊申,正值酉月子日金旺之时,所以说时日旺相。毛西河不懂纳甲筮法却冒然动敢谩骂,颇有一点三家村学究无往而不胜人之气象。
七、筮直奉开战与否
乙丑七月初七日夜,友人常朗斋过访,谈及时局,云直奉谣传将开战,然时起时灭,令余卦其如何。余即布卦,遇地泽临卦变水风井卦。断曰:“坤众震(临二至四互震)起,兑为毁折,风激浪涌①(井象),凶起八月(临彖八月有凶)。”朗斋云:“北方有战事否?”曰:“坤变为坎,坤西南方,坎北方,必始于西南而延及于北。且按卦象论之,北方战祸必甚于南方。井二至四互兑,三至五互离,而皆与坎连,有无处非甲兵非毁折之象②。”朗斋云:“止于何时?”曰:“坤西南,位申酉③。而变坎,坎北方,位子丑④。其起于酉月,终于丑月乎?”
及八月至中秋,战谣又息,谓卦不验矣。不意至阴历二十五日,江浙战事忽起,奉军退出苏皖,战事之由,起于西南,吴佩孚之为联军总司令也。及至阴历十月中旬,奉军郭松龄忽然倒戈,又数日直督李景林忽然与冯宣战,于是津浦路、京津路,北方战事遂烈。及至十一月冯军入津,郭松龄入奉亦败。至十二月战事遂暂停止。卦象无一不与事实相应,虽曰人事,若有天定焉。
注释:
①风激浪涌:井卦上坎下巽,坎为水,巽为风,有风激浪涌之象。
②无处非甲兵非毁折之象:井卦上为坎,二爻至四爻互体为兑卦,三爻至五爻互体为离卦,坎为险难,兑为毁折,离为甲兵,所以井卦有无处非甲兵非毁折之象。
③坤西南,位申酉:据后天八卦方位,坤位在西南,而酉居西,申居西偏南,所以说坤西南,位申酉。
④坎北方,位子丑:依后天八卦方位,坎位在北方,而子居北,丑居北偏东,所以说坎北方位子丑。
译文:
乙丑年(即1925年)七月初七日夜,朋友常朗斋来访,谈到时局,说直军奉军传言将要开战,然时传时息,令我起卦断战事如何。揲蓍布卦之后,起得地泽临卦变为水风井卦。我占断说:“坤为众,震(临卦二爻至四爻互体为震卦)为起,兑为毁折,风激浪涌(井卦之象),凶在八月(临卦彖辞说:至于八月有凶)。”常朗斋问道:“北方有战事吗?”我说:“临之上坤变为坎,坤为西南方,坎为北,战事必始于西南而曼延到北方。并且从卦象而论,北方的战祸必大于南方。井卦二爻至四爻互体为兑,三爻至五爻互体为离,而皆与井之上坎相连,兑为毁折,离为甲兵,坎为险难,故有无处不有战争、无处不遭毁坏之象。”常朗斋又问:“战争在什么时候停止?”我说:“坤为西南,位于申酉,而坤变为坎,坎为北方位于子丑,战事大概起于酉月,在丑月结束吧?”
到八月中秋,关于战事的谣传已不再流传,自以为卦不会验证。想不到阴历八月二十五日,战争忽然在江苏、浙江一带展开,奉军退出江苏、安徽。战争的原因起于西南方,吴佩孚自任联军总司令。到阴历十月中旬,奉军将领郭松龄忽然倒戈,又过了几天直督李景林忽然对冯玉祥宣战,于是战争在津浦路、京津路一带以及北方展开,一时甚为激烈。至十一月冯军进入天津,郭松龄进入东北的计划失败。到十二月战争遂暂时止息。卦象无一不与事实相对应,虽然说战争由人事来决定,却好像天意已定。
……